虞美人
李煜
原文:春花秋月何时了,往事知多少。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
译文:春花秋月的美好时光什么时候结束,以前的事情还记得多少!昨夜小楼上又吹来了春风,在这皓月当空的夜晚怎能忍受得了回忆故国的伤痛。精雕细刻的栏杆、玉石砌成的台阶应还在,只是所怀念的人已衰老。要问我心中有多少哀愁,就像这不尽的滔滔春水滚滚东流。
南唐李后主李煜,为人荒唐,江山覆灭,却成就他词坛美名。这里欣赏他的绝命词《虞美人·春花秋月何时了》。词短意长,虽寥寥几句,却把表达智慧与情感抒写演绎到极致。
全词格调清新,明白晓畅,叫人称奇道绝的是,所有写景意象,没有一个是晦暗萧索的,恰恰明艳可人,却把个“愁”字写得千回百转,凝聚千钧之势,压得你喘不过气来。
每一句都是名句,句句“言有尽而意无穷”,为读者的想象驰骋提供广阔天地,为情感的共鸣创设美好意境。
“春花秋月何时了”,春花最美,秋月最明,是两个季节的标志性景物,至少有三种理解。一是春花秋月的美景联想到当初当皇帝的美好岁月,触美景而生丧国之痛;二是从春花到秋月,生动地演绎岁月更迭,“何时了”,说明更迭不休,时间流逝不可阻挡,既表达岁月之无情,将当初的美好生活带走,一去不复返,又暗示南唐灭亡有如岁月一样不可逆转;三是以美景衬哀情,表达美景复来南唐不在,花月不变人事已非的哀愁,又何尝不是悠悠岁月带走一切美好人事的哲理之痛?
“往事知多少”,以问抒情,即不知多少。面对美好的春花秋月,往事汹涌而来,当初做皇帝的种种美好往事堵塞心头,谁说得清有多少?其实是表达往事多得压倒自己,往事与做阶下囚的现实对比,往事越多愁越重,重如千钧,压得抬不起头,喘不过气。好一个李后主,被愁碾压成命运的奴才!
“小楼昨夜又东风,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”,“东风”即春风,呼应前句“春花”,又是“明月”的美好季节美好风物,不能不联想到当初的美好岁月,又不能不与现实的不自由对比成忧愁万种,所以“不堪回首”。既不堪回首,又不能不回首当初的美好,形成两组对比,明月春风依旧,美好生活不在,今昔对比;小楼的囚禁与故国的自由形成空间对比,桃花依旧笑春风,当初的美好何在?
“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”,这句虚写,摄取想象中的景物,又来一组对比。雕栏玉砌还在,可住在其中的女人早已老去,或者当初住在其中的自己,当下已被愁苦熬老,朱颜不在,白发如霜。还可理解,雕栏与玉砌的颜色已改,象征已不属于原有主人,江山易主,又触伤亡国之痛。无论怎么理解,都离不开愁的主旨。
“问君能有几多愁,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”,这是写愁的千古绝唱。前几句不断铺垫愁,最终凝聚成这一句愁之集大成。用设问、比喻、夸张等修辞,将无形之愁赋予具象的一江春水,至少有三种解读。